壹
这篇文章的开头我想了很多版本,试着引用了很多自己很喜欢的文字,但终究都觉得虚浮。不如就这样单刀直入地开头吧。
贰
二十岁生日过得并不好。和朋友们喝酒、在寒风中吃热腾腾的关东煮、熬夜到三四点看 Better Call Saul 固然很年轻很快乐很自由,但是免疫系统显然并不乐意——第二天突然而来的重感冒把我钳在床上两天后,急性肠胃炎又把我连着三天送到北医三院的发热门诊吊水,现在已经轻车熟路到了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拿昨天的核酸检测报告充当今天的,脚下生风迈出出口的地步。而学业虽然称不上一塌糊涂但也不怎样——AttackLab 使用了两天宽限天数也没做完;「下载」文件夹里堆积了汗牛充栋的课程回放视频和幻灯片;每天都踩在 DDL 上危险地舞蹈。得过且过吧。
最近切肤明白了情绪——我原本自大地认为能够很大部份被自己的理性控制,无法控制的部分也可以预测的情绪——受外界环境的摆布是何等轻易。几周前的气温骤降10多度的周末,北京一天又一天似乎不会有尽头的通透晴天也被阴天打断。无论试图做什么转移注意力,脑中孤独、忧伤和食欲始终挥之不去。
最近身体上的不适使自己看着眼前的一地鸡毛时,常常感觉不只是生活变得不好了,而是好的生活似乎变得不可能了。无论如何奋笔疾书似乎永远落在进度后面永远掌握程度糟糕;无论如何收拾整理房间似乎很快又会落回原来的杂乱;无论如何训练控制饮食似乎一次放纵总会前功尽弃。虽然这个典故实在陈词滥调,但我确实感觉像西西弗斯,朝着永远无法达到的目标,永远痛苦地推着石头。
叁
《马男波杰克》中有这样一个性格二分——这个世界上有人是 Zelda,有人是 Zoe。Zelda 光鲜亮丽,热情外向;而 Zoe 悲观厌世,聪明尖酸。虽然我常常假装成愤世嫉俗毫无干劲的 Zoe,但或许我始终明白自己内核更接近 Zelda:我们都相信着传统意义上对「好」的界定,都认为追求这种「好」是有价值有意义的,并傻乎乎地乐观地相信达到这种「好」是可行的。
类似地,虽然我深受内核暗沉细腻如同生巧一样的人们的吸引,我或许一直明白自己灵魂的池水不如他们那么容易漾起浪花。我的共情力有限,对于自己的解剖浅尝辄止,从独处中就能汲取足够的力量,整个人大大咧咧。对他们来说,似乎路过的一切都能对他们的生活留下印记:文字不是纸张上的墨印,而是有着铅块般的重量;陀翁的文字绷紧着他们的道德感,村上春树的文字填充了他们的孤独。「自我」对他们来说是一座无穷的富矿,而对自我的解剖无关所谓「自我提升」或是欣快感,其目的就在过程本身。他们活得是如此脆弱,炽热而真诚,我虽心向往之但力不能及——我不过是个愚钝而功利的俗人。
肆
每个时间阶段,我似乎都会对某个很虚浮的概念很是着迷——最近这个位置属于「真实」。
上个暑假我陷入了一场轻微的存在主义危机——彼时似乎我做的一切事都无关轻重;而我本人的意义感与尊严也在这种无关轻重中被一点点消解。直到读到了李厚辰的一篇文章——这是在有关平凡、意义、价值、真诚上唯一一篇读来如同被重拳痛击的文字。
一件足够重要的事,逼迫你以最真诚的态度做出了最真诚的行动,当然那种行动需要以很强的力度持续一段不短的时间,反反复复。其中一定经受着尊严彻底丧失的恐惧和危机。
这种“真”最终充实了你的尊严,从那之后,尊严的张力彻底消失,你得以进入一种从容的状态。
只是尊严不从结果中来,而从过程中来。
我想一定有读者读到这里产生一种感觉,我的生活也很艰难,我也绝对算足够真诚地对待生活和他人了,为什么我没有获得你这样的心境呢?
我能提供的标准很简单,如果你真的做到了,你绝对不会称那个为“平凡”。若你真的能够做到那种真诚,你就会知道那是特别了不起的一件事,是罕见的,是付出足够多才获得的,是承担了巨大的危机才获得的。
——《让我们温柔地谈谈「平凡」》,李厚辰(有删节)
「真」——不起眼地出现在「真善美」中,被我们不加思索地说来说去的「真」,至少为我提供了无意义感和无价值感的一剂良药。通过试着真正投入学业,冒着尴尬踏出舒适圈社交,冒着受伤去滑板,我确实从冒着风险的「真诚」中充实了尊严,多少收获了平静。
伍
就现在来看,我并不是那种我所喜欢的灵魂奇形怪状的人——相反,我灵魂四平八稳地让人倍感无趣。虽然我也很想写思维的细小沟壑和情绪的羊肠小道给我带来的感性上的浓烈感受,但眼下的我并写不出这样的文字。
我决定了一条道路,眼下的失望仅来自于自己执行上的不力。
在这样的一篇文章里抱怨自己效率低下似乎有点破坏气氛
似乎一直以来我都试图让自己变成不属于自己的模样,用晦涩的词语和偏门的比喻强行将自己的文字和人格包裹成扭曲模样,甚至相信自己的灵魂本就如此
这是对自己的祛魅。我不是那种细腻,炽热,真诚,仿佛生存都依托于某件东西上的人。I am what I am. 这个认识虽然有点令人失望,但也令人倍感解放。
记得某部影视作品中有这样的台词:
时间戏弄我们
继而安抚我们
我们以为已前进许多
却只是留在原地
留在原地与否已经无所谓了。春宵苦短,少年前进吧。